海原地震年祭,寻找地震遗址青江驿堰
难忘的堰塞湖
作者:王亚东
前言
公元年西海固大地震,史称海原大地震。震波绕地球两圈,相当于11个唐山地震的强度,堪称人类历史最强地震,据灾后统计死伤人数约50余万众。当时由于我祖先居住会宁县青江驿五里桥社,临近西吉,所以受灾很严重。以下故事全是老人留与我幼年时的不灭记忆,亦是读了《祖厉河》文苑的一篇文章,在其后提及青江驿堰塞湖。祖老师(不知贵姓,权且这样称呼)说:“不妨写写它。”因本人才疏学浅,多年未曾动笔写字,幼年亦未曾学过拼音,所以手机打字倍感艰难,但祖先血泪斑斑地诉说总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想起自己幼年曾戏耍堰塞河滩河沟及捡拾古钱古砖等情形亦历历在目。情感促使我以掘笔告慰我在这次天灾中逝去的亲人,愿他(她)们深藏地下的亡灵在故乡的泥土中安息,愿人间不再有横祸降临,勉励后代发愤图强,建设我们共同美好的家园。以下是爷爷奶奶,大伯,母亲等的口述整理成文。
突迁会宁
来源网络:清末时期的青江驿
我家本祖籍甘肃甘谷县十里铺王家庄,因王家庄与史家庄相连,统称史王家,且王家与史家有姻亲关系,所以有史王不分之说。
当时正值清朝末年,军阀混战,民不聊生,渭水河畔的肥沃土地皆种了大烟,且人口稠密。曾祖父不得不携家带口迁居会宁县青江驿五里桥居住,现思之,不得不为曾祖父秦(秦安)佛(甘谷)人特有的聪慧称道。因此地有丝绸古道,距青江驿古镇不足五里,商贾车队络绎不绝,有大片未开发的处女地,亦可开店卖小吃,倘有一股从红土岩石中冒出的一汪清泉,喝之甜醇,沁人心脾。在周边众多泉水干涸的情况下,唯此泉潺潺不息,供应着十里八村村民的用水急需。随着国道的贯通,过路司机除了车加,还要带上一壶饮用。亘古至今更是声名远播。
惊心动魄的地震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曾祖父母勤劳。到了年前后地震之时,已家道殷实,有耕地30多垧(一垧2.5亩),耕牛两对,并借古道古镇之便开旅店,卖小吃,人口已然九口之众,生有两男五女。
地震发生在年古历11月,时值天寒地冻,天色漆黑,北风呼啸,伸手不见五指。约是前夜时分,大多数人由于当时照明落后,都已进入梦乡,大爷爷(即我爷爷)当时十一二岁,二爷爷六七岁。因男孩淘气,曾祖母要他们俩赶快睡觉,而此时忽听有人喊叫,(当时人们都择古道而居,相邻很近,一有响动,彼此相闻)说李家有个客商忽然死了,庄里大人都来照看一下。
爷爷出于好奇,便一蹦子跳下了炕,鞋袜未穿跑出了门,二爷爷也是赤脚哭喊着哥哥追了去。正当他们俩跑到半道,忽听轰隆隆雷声炸响,天际白光巨闪,身体晃动,欲站不能。此时有人高喊:“地动了,地动了,快跑!”爷爷反应迅捷,拽了二爷爷跟着大人向上古道青江驿方向逃了去。奔跑时地下不断有裂缝闪现,爷爷当时已是少年之躯,身体强壮,攥着二爷爷的手腕如飞地携了去,当跑过自家庄后时,看到曾祖母颤抖着扶着为过路客商卖油饼、炸麻花的灶台正声嘶力竭地喊着他们的乳名。瞬间又是轰隆隆的巨响,震撼苍穹,巨风裹挟着灰土哗哗作响,忽听有人叫喊:“山走了,山走了。”片刻的死寂过后,便是人们憾天恸地的悲嚎。
亲人被埋,庄院尽数化为乌有,天道使然,非人力所为。恰,数九隆冬,时,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人,饥寒窘迫,衣衫单薄,灾难接踵而至。
劫后余生
由于天降飞雪,离天明尚早,求生的本能驱使人们向村庄里慢慢寻去,庄子里有户安姓人家当时家境较好,大人们在废墟里捡拾了木柴引燃取暖。雪一直在下,坚持到天明,爷爷拖了二爷爷赤脚两片,走在齐脚腕深的积雪里向自家住处寻去,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座新隆起的山峦。昔日天伦之乐的庭院荡然无存,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天灾之下的幸存者在风雪寒风中颤栗哀号!和众多受灾者一样,九口之家幸存的两名男丁哭爹娘、喊姐妹,无有回应,无所适从。
万般无奈之下,弟兄俩想到了二爷爷的丈人赵家。(因当时家境殷实,曾祖父已为两位爷爷定下了亲事)距此不远,他们便投奔了去。赵家热情地接纳了他们,因天气奇寒,衣衫单薄,爷爷身患重疾,在赵家临时搭建的茅草棚里水米不进,奄奄一息,弃之荒野的谷草已放在身旁。(当时本地风俗,未成年人亡故,要用谷草捆之点燃,引来飞禽走兽食之)三天三夜后,爷爷从鬼门关踱了回来,又逃过了一劫,而脚指甲均被冻脱落。
一晃年关将至,原甘谷爷爷的三舅闻听北部地震严重,并打听到两位爷爷幸存,便闻讯寻了来,因其三舅无子嗣,要将二爷爷带了去。赵家老人说:“这个绝对不行,今遇大难,又快年关,老大病还没好,你若将老二带了去,老大还不急死。不如等过了年,天暖了,你再上来带了去。”第二年天暖后,爷爷的三舅如约而至。经商议将两位爷爷一同接去甘谷。数年后,爷爷返回了会宁家中,二爷爷留在了甘谷。这就是爷爷姓王,二爷爷姓史的原由。再一次印证了甘谷县城十里铺史王庄“史王不分”的传说。后来俩爷爷迎娶了曾祖父为他们亲定的姑娘,两位贤淑善良的奶奶。
堰塞遗闻
因我为族中长孙,幼时常陪伴在爷爷奶奶左右,爷爷生五子一女,都视我为掌上明珠,所以听闻最多。
堰塞湖由于那次地震河道的堵塞逐年涨大,山体的崩滑正好堵在张岔河谷与青江驿主河道的汇流处。堰塞湖后期长约3公里,宽约千余米。我幼年时,两条河道溪水奔流,从未间断。每逢暑假,伙同伙伴放牧牛羊,戏于河滩,用铁锨合力挖堵,不多时便可游泳玩耍。由此推断,堰体在开挖之前经溪水山洪的汇聚是何等的宏伟壮观。
据大伯讲,堰塞湖开挖时,他十岁左右,那么堰塞湖开挖应是四十年代初期,河道是当地征用的民工用背斗、箩筐开开的,坡成倒梯形,还挺好看的。主持施工的技术人员是洋人,殊不知这洋人也太愚笨,黄土高原疏松的黄土在水流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我幼年时古道旁有一石碑,上刻文字,后来被生产队开粉房做了粉礳。据当地老人回忆是当时开堰时立的纪念碑,上面究竟记录了什么,无从考证。
由于此堰地理上的特殊原因,河流经石质的罐子峡,水流湍急,下流是平缓的静宁威戎川,一旦决堤会对人民的生命财产造成严重危害。
当时人们文化落后,比较愚昧,据说洋人开堰是为了盗宝,说堰里有个金马驹在月黑风高,夜深人静时引颈嘶鸣,金光四射。如果此堰不开,青江驿要出皇位,结果堰开了,出了一班子戏,嗬,这倒不假,解放后会宁秦剧团的始建源起青江驿。
柳家铧尖的传说是唯一有证可寻的,是我幼年母亲告诉我的,母亲的话来源于奶奶,因为当时爷爷奶奶都在我家,且奶奶与母亲的关系就像亲生母女,堪称左邻右舍婆媳关系的典范。
柳家在这次地震中和许多不幸的家庭一样无一幸免,只有关于他们的故事在人间传诉。古道紧邻堰畔,天晴时会看到对面堰崖上有一草栓麻钱摇摇欲坠,因无人识得水性,只能“望洋兴叹”。
童年时每当下过暴雨,发过山洪,随了年长的伙伴到堰沟里去寻古钱,看到有幸者捡到古钱,无不羡慕,就像饥饿干渴的人看到别人吃馍喝水一样万般无奈。因为闲暇时每天必玩的游戏——捞窝窝(土语),自己只有观光的份了。当然,能捡回一片大青砖,那收获也是大大的。
母亲讲,大约在六十年代初期,山洪过后,村里照样有一群孩子去堰沟里捡古钱古砖,捡到了绸缎,腊肉等物,并将其带到了二次抬升的大路上,庄间人围了许多看热闹,议论纷纷。爷爷听到寻声而去,看到此情此景,老人家一句话都没说,顿时老泪纵横,泪水顺着他雪白的长髯滚落衣襟,在人们面面相觑惊愕的目光里抱起绸缎腊肉转身回了家。当尘封的记忆和着情感的闸门在他苍老衰竭的心灵再次启动,灾难掩埋的实物,相隔四十余年在他眼前重现,情感的重锤使爷爷难以承受,老人家整整三天睡床不起。绸缎埋回了原处,腊肉爷爷留下来灌了牲口,。事后,爷爷说他当时有个姐姐属羊,年方十七八岁,正待出嫁,丝绸腊肉是为出嫁的姐姐准备的,他记得非常清楚,而物是人非,怎不叫人肝肠寸断。
我幼时,每到清明节上坟常陪了爷爷到堰口亲人被埋的地方去祭奠送纸钱,往事难忘。
堰湖的传说写不尽道不明,幸存有记忆的人已寥若星辰。不久前我拜访了一位与大伯同龄的老者,他神志尚清,已90岁。他说:“堰凶滴很。”堰到后期常有人或牲畜溺亡。
后记:
从幸存者只字片语的回忆里不难想到,当夏秋来临之季,站于堰畔高山,环顾四野,杂粮点缀山坡沟洼,碧堰犹如一块蓝色宝石镶嵌山间,微风吹来,涟漪荡漾,岸边芦苇和了山坡五彩缤纷的稼穑共舞,堰中蛙声响彻山谷,阵阵野鸭结对嬉戏,双双燕雀剪影湖面蓝天,不是江南,堪比江南。
洋洋洒洒不成文,
勤勤恳恳苦耕耘。
堰塞情怀念祖宗,
勤勉后代修才能。
借此感谢老兄杨柏青不辞劳苦拍摄家乡堰塞湖图片。
王亚东,郭城镇红堡子六社农民,年近花甲,农耕之余喜爱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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